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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正文完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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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正文完結(上)

帝後婚儀大典終畢, 回鑾路上。

霍平梟未乘華輿,而是徑直將阮安橫抱在懷,往和鸞宮走去。

禁庭夜色濃重, 宮殿上重檐歇山的檐角皆懸著鎏金掐絲的八角宮燈, 隨行儀仗隊的宦官手中也提著青雀燈。

阮安的眼前卻依舊是大片大片的黑暗,她看不見殿脊上卷尾張口的鴟尾,和外朝嚴整齊湊的巍峨宮群。

既是看不見,阮安幹脆將雙眼輕闔, 耳旁只聽得宮人緩緩行進的細微步伐聲, 和男人沈穩有力的心跳。

霍平梟身上沾染著龍涎香的氣味, 沁進她鼻息。

阮安用手攀附著他的頸脖,手心觸及到他冕服的領緣時, 只覺上面的針腳異常繁覆, 觸感冷硬又鎮重。

如今男人給她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身材好似是瘦了些, 卻依舊強壯勁健,帶著錚錚的硬朗, 就算做了九五至尊的皇帝,霍平梟依舊極其自律, 這每日的作訓, 也定是一日沒落。

宮道幽深, 霍平梟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抱起,已走了多時,卻連口重氣都沒喘, 強健的雙臂將她穩穩當當地抱著時, 讓阮安的心中很有安全感。

在他的面前, 她不必緊繃, 近來綁在身上的重擔也在這一瞬,盡數卸下。

不過她完全放松下來後,卻覺身體異常疲憊。

“快到了。”

男人低沈的聲音從她冠發上方拂過。

阮安依偎在他懷中,頷了頷首。

他到底是個即將年至而立的男子了,阮安隱約覺得,霍平梟說話的嗓音也比以往成熟沈厚了些。

因著看不見,阮安只能憑借其餘的感官,盡量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隔著薄薄的眼皮,她覺出周圍的環境明亮了許多。

——“恭賀陛下、娘娘新婚之喜。”

阮安的耳旁響起宮人齊齊的恭賀聲,她緩緩睜開眼,華貴的寢殿內雖是燈火通明,但她目及之景卻依舊模糊。

霍平梟垂首看向懷中的妻子,額前冠冕的珠旒輕輕相撞。

阮安亦仰起臉,眼神渙散失焦地看向他。

她看不見他眉間的隱忍和疼惜,還以為此時此刻,霍平梟仍跟此前一樣,神態驕恣,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阮安對霍平梟展顏一笑,笑意溫柔又甜美。

她在高原生活了三年,肌膚卻依舊白皙清透,蒞經歲月沈澱,愈發美麗動人,邏國那等繁覆華貴的衣物穿在她身上,卻壓不住傾國傾城的姿容。

旁人最先註意到的,依舊是她那張出塵清濯的臉。

見她如此,霍平梟漆黑的眼有一瞬黯然。

阿姁的視力又變差了。

殿裏這麽亮,她卻什麽都看不見,還在對著他笑。

霍平梟的心底湧起淡淡的慌亂,他站在殿央,沒移半步。

宮人早就備好了合巹酒,屏著呼吸,侯在一側,不敢出聲。

阮安見霍平梟一直沒說話,也沒將她往龍床方向抱,終於覺出了事情的不甚對勁,探尋似地問:“仲洵?”

問完,她的視線好像清晰了些,卻依舊模糊。

霍平梟將眉間的擔憂斂去,沒讓她看出他的異樣,徑直將阮安往龍床方向抱去。

男人隨意尋了個話題遮掩,諧謔道:“還是朕好吧。”

阮安被他輕放在床面後,不解地看向他。

霍平梟這時輕微俯身,用修長右手攫起她下巴,姿態珍重繾綣,淺嘗輒止地親了她一下。

男人落在她唇上的吻觸感冰涼,只停駐一瞬,如蜻蜓點水般,讓她有些意猶未盡。

他松開她後,那道高大模糊的身影也坐在了她身側,並朝她微昂下巴,示意阮安接過宮人手中的合巹酒。

阮安將它端起,剛要飲下,卻聽霍平梟嗓音幽沈,道:“就那個邏國的小癩皮狗,瘦瘦弱弱,能讓你體會到做女人的滋味麽?”

持握著半瓢葫蘆的纖手一抖,裏面的酒水險些灑溢而出。

阮安暗覺,自己幸虧沒將她飲下,不然身為一國之後,當著宮女的面,噴出酒來,豈不是失了儀態。

“陛下……”

阮安無奈,這人都做皇帝了,怎麽還跟從前一樣說話?

霍平梟不以為意地又說:“朕說真的,他瞧著還不及你高,連抱你都抱不起來。”

途中阮安同霍平梟解釋過丹增的事,可這男人,依舊吃味,阮安聽他這麽說,便知他是知道她和丹增沒什麽的。

可適才說這話時,語氣還是酸溜溜的。

阮安無奈搖首,同霍平梟將合巹酒對飲而盡。

醇酒入腹後,她覺出霍平梟仍在凝睇她看,那態勢,勢要同一個孱弱的異族少年爭出高下,還要從她嘴裏親自說出來,方能平息這股子醋勁兒。

阮安將裝著合巹酒的半瓢葫蘆放在一側漆盤,半帶勸哄,半帶調侃地誇讚道:“陛下最高大威猛,丹增年歲尚小,自是不能相及。”

霍平梟冷嗤,諷聲道:“癩皮狗當然不能同朕相較。”

他伸手,將一眾宮人揮退,親自為她解下繁覆的鳳冠,及至她身上僅剩了件中衣,方才攔腰將她抱進了龍床的床廂裏。

給自己斂飭衣物時,霍平梟也沒假手於人。

明黃的龍紋寢袍貼合著他緊實的肌理,寬肩窄腰,身軀高大峻挺。

霍平梟用如鐵鉗般虬勁的手臂,輕錮著懷中人纖軟的腰,從她額角開始細細啄吻,再停駐到耳垂。

男人冷硬的頜線蹭過她面頰,阮安忽覺心口一沈,她睜開眼,方才發現霍平梟將那枚狼符又套在了她的頸脖上。

他啞聲說:“阿姁,這回不能再將它摘下來了。”

阮安赧然地嗯了一聲。

霍平梟比從前成熟了,周身散著強勢又蓬勃的欲感。

阮安用纖指將那枚狼符捏住,多年未與他親近,她的心中也冉起了期待。

可霍平梟在接下來,卻只將她擁在懷中。

男人溫柔地親了親她額頭,嗓音透啞地哄她:“寶貝兒,你這幾日太累了,今晚先好好休息。”

“?”

阮安一臉懵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覆他的問話,只任由霍平梟高大的身軀將她覆住,像抱小娃娃一樣,將她抱在了懷裏。

她很費解,也很納悶。

這也不像他啊?

況且適才他也明明……

霍平梟是不是不行了?

阮安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好在她懂醫術,從前在杏花村時,孫神醫就靠給村民治這種病,貼補了不少家用。

如果他真的不行了,她幾劑湯藥給他喝下去,霍平梟就能好了。

思及此,阮安還是朝他方向伸出小手,想趁他不備,再試探試探。

未料剛一觸及,纖細的胳膊就被男人抓住。

阮安神色一慌,卻見霍平梟的喉結微微滾了下,明顯在克制和壓抑著。

她瞪了瞪杏眼,心中仍然異常費解。

沒問題啊,那霍平梟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想做什麽?”

霍平梟撩開眼皮,覷向一臉無措的她看,無奈問道。

阮安抿了抿唇,自然不太好意思將那些話同他說出口。

霍平梟沒將她手腕松開,轉而將她小手攥入寬厚掌心,亦用粗糲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她虎口的柔嫩肌膚。

他逐字逐句地逼問:“老子心疼你身子,你就當老子不行了,是麽?”

阮安眨了眨眼,口是心非地回道:“沒…沒有……”

霍平梟淩厲的眼微垂,示意阮安向下看。

阮安的臉登時漲紅,小手卻被他摁著,無法睜開,她訥聲又說:“真沒有……”

“老子不信。”

他突然貼近她耳,用磁沈的氣音假意威脅,問:“朕現在既然這樣了,想向皇後求教,該怎麽辦?”

阮安知道他又在欺負她,故意氣他,溫吞說:“這種事,陛下應當會自行解決吧。”

霍平梟低低哂笑,薄唇貼近她耳,語氣隱忍克制,卻透著對她的縱容,哄著她又說:“寶貝兒,你手軟,還是你來罷。”

*******

和鸞宮中伺候的那幾個人,依舊是白薇、澤蘭、茯苓和桔梗四人,阮安將她們都封為了鳳儀女官,晨起對鏡梳妝時,卻隱約聽見,白薇正在寢殿外,同一個後宮的女官嘀咕些什麽。

趁著她們說話的聲音未斷,阮安從鏡臺起身,走了過去。

白薇和那女官見她過來,紛紛向她施禮,恭聲道:“奴婢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阮安示意她們起身,不解問道:“你們在說些什麽?”

那名面孔頗為陌生的後宮女官恭聲道:“回娘娘,奴婢是負責記錄彤史的女官,適才是在詢問…陛下昨夜和娘娘的……”

“好了,下去罷。”

阮安擡手打斷了這女官和她的問話,溫美的面龐也透了些惱慍。

她前世在後宮也待了多年,當然知道《彤史》裏會記些什麽,霍平梟現在是皇帝了,連房.事都有人專門記檔了。

雖知歷朝歷代的後宮,都有專門的女官負責記載這檔子事,阮安的心中仍覺離譜,她想起前世蕭崇的後宮,妃嬪眾多,女官們還按照不同的妃嬪,將這些彤史分成了各自的冊子。

想到這處,阮安的心中莫名冉起了淡淡的煩躁。

況且就昨兒個晚上,霍平梟和她的那些功夫,又有什麽好往彤史裏記的?

剛想轉身回寢殿,卻聽殿外傳來霍平梟身側近侍太監,王福海的尖細嗓音——

“皇上駕到!”

霍平梟進殿後,見阮安的神情透著惱慍,沒等人朝他施禮,就快步走到她身前,將她扶起。

他微微瞥眼,不解地問:“皇後這是怎麽了?”

阮安抿唇,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持著平靜,淡聲回道:“陛下自己看看吧。”

霍平梟循著視線,看向那女官托舉的漆盤中,放著的那本《彤史》,終於明白過味兒來。

男人用佩著玉扳指的左手將它接過,心中也起了好奇,剛想用長指翻開扉頁,看看裏面記了些什麽。

阮安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卻依舊幽幽。

霍平梟的唇邊揚起一抹頗帶興味的笑意,卻“啪”一聲,將那本彤史又放回了原處。

“王福海。”

霍平梟擡聲喚完,王福海持著浮塵,恭候他的旨意。

“從今兒開始,宮裏無需女官負責記載彤史,將她們的職位罷免後,再安插到司膳局或司衣局做事罷。”

王福海的神情怔了片刻,轉瞬就變為了詫然。

陛下這是要將後宮這一傳統就此廢除啊!

而他廢除這彤史的緣由,好似只是因為皇後娘娘對這事頗感不悅。

皇上對娘娘,真是盛寵至極,百依百順。

王福海眨了眨眼,恭聲道:“奴才領命。”

阮安倒也沒料及,霍平梟會直接將《彤史》這一傳統廢掉,她微微啟唇,剛想開口說些什麽。

霍平梟則振了振華貴的冕袖,深邃的眼仍凝睇她看,卻對王福海又道:“負責起居註的官員毋需罷黜,至於這彤史麽……”

“朕的後宮,只會有皇後一個女人,從今往後,不會再納任何妃嬪。既如此,再安排女官來專門記檔,未免職務冗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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